天空飘着毛毛细雨，腊月的深圳也确实有些寒意，海风里夹杂着一种腥臭味，阵阵吹来。大梅沙海滩上已没有夏日的喧闹，只有少数几个年轻的恋人在嬉戏。
阿城矗立在海边，任由海浪冲击，两只裤脚已完全湿透。他右手拿着一束白色玫瑰花，左手一片一片撕着花瓣，花刺已刺破了他的手指，蘸着鲜血的花瓣在大海忽隐忽现，他的心也随着花瓣飘荡着。
今天是阿兰的生日也是阿兰的忌日。已经三年了，阿城每年这一天都会来到夺去阿兰生命的海边。望着大海他似乎觉得阿兰在对他呼唤。此时，阿城已经泪流满面，他大声地对着大海呐喊，阿兰你在哪里呀。天空飘荡着阿城的回音，阿兰你在哪里呀。大海像做错事的孩子，静默着。
三年前的今天，阿兰的生日。阿城提着蛋糕拿着一支玫瑰花从学校回到家里，准备给阿兰过最后一个生日，然后告诉她离婚的决定。家里静悄悄的。阿城已经习惯了。反正是最后一天。他打开电视，电视里的超女不男不女的，让他特烦。桌子上的字条，让他的肺都气炸了。“阿城，对不起，跟客户有约，晚饭你自己做吧。”阿城一把抓起蛋糕狠狠地摔在地上，将玫瑰花撕得粉碎。牙缝里挤出几个字“臭婊子”。然后将离婚协议书张贴在门上，返回学校去了。
阿城蹬着自行车，在大街上狂奔。
阿城和阿兰是大学同学。为了阿城，阿兰放弃了北京大都市，不惜与父母对立，跟阿城来到偏僻的小山村学校教书。两人一干就是三年。阿城心里深感内疚。为了报答阿兰，于是决定到深圳闯一闯。两人约定阿城先来深圳，稳定以后再接阿兰过来。阿城在深圳找了一个多月工作，因为知识的缺陷，无法找到一个高薪的职位。后来不得不找了一个学校做代课老师，工资跟正式在编的公办教师相差四倍。心里很是不平衡，常常一个人在宿舍里生闷气。他已经没有勇气告诉阿兰自己的境况。每次阿兰打电话过来，为了不让阿兰担心，都只报喜不报忧。细心的阿兰早看出阿城境况不好，但她没有点破他。她知道阿城虚荣心很强，不会轻易服输的。虽然她心里很想叫他回四川，但她不能这么做的。为了阿城，她决定也辞职去深圳。与阿城有难同当，有福同享。
到了深圳后，阿兰知道代课教师工资不高，才1000多元，供两个人吃饭根本不够。所以为了省钱，早上只吃一个五角的馒头，再也舍不得花五角买一瓶豆奶。中午阿城不在家，有时也只吃一个五角的馒头。外出找工作，为了节省车费，每次天没亮就走路去人才市场。跟阿城一样，因为是读师范的，做其他工作完全没有工作经验，无法找到稳定待遇又好的工作。每次，阿城看着阿兰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，心里感到特别心疼，但又无能为力。后来无意中阿兰认识了做保险的刘大姐。在刘大姐的鼓动下，阿兰加入了平安人寿保险公司。或许阿兰天生就是做保险的料，别人几个月都找不到一个保单，阿兰很快就找到了保单。阿兰充分利用她做过语文老师的优势，每天晚上到阿城学校语文老师家拜访，经常利用星期天帮语文老师批阅作文，很快阿城学校全体语文老师都买了保险，连代课老师小宋都买了意外保险。几个月下来阿城学校的老师有一半在阿兰这里买了保险。
后来经朋友接受，阿兰认识了人事局的刘副局长，刘副局长快58岁的人，看上去才四十岁，为人特别亲切。巧的是刘副局长是阿兰妈妈上山下乡时的战友，所以对阿兰和阿城特别关照。一年后阿城正式转为公办教师。阿兰在教育部门的保单越做越多。很快阿兰凭个人收入买了一辆蒙迪奥，在四季花城买了一套100多平米的房子。生活越来越好了，可是夫妻俩的感情越来越疏远了。阿兰经常早出晚归，阿城经常独守空房。最不能容忍的是刘副局长经常约阿兰一起吃饭。阿城开始并不在意。只是后来有些风言风语传到阿城的耳朵里，说阿城的公办教师和阿兰的保单是阿兰用身子换来的。这使阿城已经彻底愤怒了，于是经常请假跟踪阿兰，甚至委托律师调查阿兰的婚外情。虽然一直没有抓到确切证据，但是阿城仍固执地认为阿兰变心了。阿城心里想，今天，如果阿兰如果在家接受我的生日祝福，然后请求我原谅的，或许我会放弃离婚的念头。然而，“这个臭婊子”阿城又挤出几个字。
那天，阿城正在上课，校长把他叫出教室，说他老婆在大梅沙出事了。阿城顿时瘫倒在地上。当阿城赶到大梅沙，警察正在海边勘查现场，只见阿兰平躺在海边，一只手浸泡在海水里，附近的海水染得通红。此时阿城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，一把跪倒在阿兰身边，泣不成声。警察勘查完毕后，告诉阿城说，阿兰是割腕自杀身亡的。并将阿兰的遗书交给了阿城。阿城一边流泪，一边读着遗书。阿兰在遗书中说：“我把我的血放入大海，让大海为我作证，我是清白的。”读到这里，阿城大吼一声:阿兰我对不起你。顿时昏厥过去。
在阿兰火化前，阿兰的父母从北京赶到深圳火葬场见女儿最后一面，刘副局长也陪同前来。刘副局长拿出一本陈旧有些发黄的病例，里面清楚的记载着：外力致使性功能丧失。原来，二十多年前在部队演习时，刘副局长被弹片击中导致性器官功能丧失。刘副局长关照阿兰完全出于与阿兰母亲的友情。阿兰的父母白发苍苍，此时已是老泪纵横。阿城快步向前跪倒在阿兰父母和刘副局长面前。哭着对阿兰父母说：爸妈，我对不起阿兰，对不起你们。我知道怎么做都无法挽救，今天我当着大家的面发誓，我要为阿兰守丧三年。
安顿好阿兰的后事后，阿城将蒙迪奥和四季花城的房子全部卖掉了，将款项全部送给阿兰的父母。阿兰的父母没有接受，于是阿城将全部款项捐赠给了希望工程。三年来阿城全心全意扑在教学上，教学成绩年年名列前茅。所得工资除基本生活需要外，全部寄给了阿兰的父母。汇款单上的备注总写这样一句话：祝爸妈身体健康！阿兰阿城。
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，夕阳悄然染红了海水。今天是阿城为老婆守丧三年的最后一天。血红的海浪向阿城涌来,他慢慢的往大海深处走去，他要最后一次拥抱大海，拥抱他的阿兰。
作者：朱运德律师
来源：深圳婚姻家庭律师网
网址：
http://www.szhunyin.net 日期：2006年10月17日晚
